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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丽的弹花匠

来源:红网双清站 作者: 编辑:刘恩权 2019-03-19 17:07: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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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丽的弹花匠

■李 林

推开草绿色的窗帘,外面白花花的阳光很是耀眼。“啊,开天了!”母亲一边欢呼,一边在前院搭好了擦洗干净的竹竿。这个料峭的寒春,老天几乎没开过眼,被子有股潮湿的霉味,经太阳一晒,晚上睡觉便能闻到阳光的味道,再冷也不用缩着身子。

母亲又在前院铺开了晒稻谷用的竹篾晒垫,从箱底翻出用米汤浆洗得硬扎扎的被里子和大红牡丹的丝绸被面,针、线、顶针,包被的物件一一被母亲准备好。俗世凡尘,阳光照着,日子在棉被里悄然穿过……我耳边又回响起木锤敲击牛筋弓弦的音乐声,我又看见了棉絮飞舞时那张朦胧而清丽的脸庞……

刚刚收割完晚稻,铺满青石的小巷里就传来“嘣嘣--嘭嘭--”的牛筋弓弦声,声音像涟漪一样在青石巷里扩散开来,整个村子就像平静的小河里投了鱼饵,顿时活跃起来。“弹棉花了--弹棉花了--”声音绵软而富磁性,像刚出窠的热糍粑。我跟母亲走出门外,“姑父,是您老啊!红玉都出落得这般水灵了!”母亲的声音里透着一种久别重逢的惊喜。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背着大木弓,弓上绑着油光锃亮的木锤,手里还拿着大木盘,旁边一素面少女,秋波流慧。他们常常一边吆喝一边行走,一边行走一边等着人们把他们留住。母亲连忙招呼我:“过来叫姑爷爷,这个是你姑姑。”我心里一喜,还有个跟姐姐一样的漂亮小姑。

因为年成好,加上母亲的勤劳,家里自种的棉花雪白如银。家里的老棉被经过几代人的使用,补补连连已经满是针眼,棉花板结而粗陋,我看到了母亲拆洗旧棉被时,里面的棉絮潜藏一层岁月的渍黑,已经没有多少温暖再给我们享受。母亲早算计着家里家里再添几床新棉被。母亲当即的堂屋里铺开晒垫,姑爷爷调试好牛筋弓弦,乖巧的小姑早抢过木锤。弓弦在棉花上方有节奏的打击,雪白的棉团变软了,棉絮一缕缕被撕扯着,像一群轻盈的白蝴蝶,向四处飞溅。小姑熟稔纤巧的手指向哪里,哪里就是一片喧腾。火塘里的火头也窜动起来,檐前的冬青树像被人挠了痒痒,也咯吱咯吱的随着弓弦的节奏摇晃起来。邻家刚放学的小布丁们都围拢过来,他们在嬉戏中似乎很享受这嘣着嘣,嘣着嘣的节奏。

弹棉工序主要是弹、压、上线。一床棉被是否松软,平整,除了弹工,就是用油光水滑的木磨盘将松软的棉絮压服帖。老弹匠都是弯腰曲背,将全身力量压在抓磨盘的两只手上。一床棉被压好,弹花师傅已经精疲力竭,大汗淋漓。小姑却别出心裁的将磨盘当鞋,一对足穿进磨盘里,然后扭动曼妙的身躯,像风摆荷叶般在毫不着力的棉絮上摇摆行走。一遍走下来,小姑不但不觉着累,反而精神焕发,大气都不喘一口。小姑压出的棉絮松紧有度,四角圆润。

最后一道工序是上纱线。棉絮四周先用布满等距竹钉的木条固定,以后由两人将棉絮的两面纵横布成网状,以固定棉絮。小姑却全凭一根纤纤竹枝,顶部勾着纱线,颤颤点点,纵横穿梭,独自一人轻巧地完成了这道工序。一天下来,一床松软、洁白的棉被便做成了。

姑爷爷家庭拮据,小姑从不抱怨布被瓦器的朴素生活。因为姑奶奶死得早,小姑上完初中后就跟着姑爷爷跑江湖吃香火饭,家庭的负担让小姑过早的成熟起来。和我们混熟后,小姑口齿伶俐,谈议风生,江湖上一些奇闻轶事常常让我们瞠目结舌,大开眼界。小姑机智诙谐,跟我们谈及理想时,小姑说,就想做床棉絮,不是躺在床上,就是晒太阳。我当时哈哈一笑,现在想来有点辛酸,这个跟远大扯不上边的理想,反映更多的是小姑对人生的豁达和对命运的无奈。

小姑临走时,送了我一条亲手钩挑的白色羊毛围巾,并鼓励我用功读书。我掐了掐她的脸,她笑了,全家只有我对她做出这种忤逆的举动。小姑为我们弹的棉絮却一直用到现在,一直温暖,柔软,舒适。

(作者单位:新宁县公路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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