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把自己打哭了

■黄艳梅

孩子们是我从一年级带到现在的，在他们身上，我倾注了很多心血。可他们毕竟还小，总是控制不了自己。都五年级了，今天吵架，明天欠家作，后天在课堂上胡作非为——每次苦口婆心地教育，好不了三天，又犯。气急了，鞭子抽下去，委屈的泪水在他们眼里打转，疼在他们身上，痛在我心里。有时候感觉当老师难，当班主任更难！

上个星期，我在班会课后，跟孩子们做了一个约定：老师一周内发三次火，你们就惩罚我。同样，谁一周犯三次错误，全班得接受我的惩罚。孩子们高兴地同意了。

谁知，星期四还没过完，我就发了三次火。第五节课时，我迈着沉重的脚步上台，说：“你们惩罚我吧。”班上一下子炸开了锅，爱偷懒的张邵阳说：“少写点作业。”马上有孩子反对：“不能奖励自己！”胆大的曾文俊笑嘻嘻地说：“去操场跑两圈”。话音未落，反对声一片：“谁来教我们啊。”“唱歌吧”“跳个舞”“饿一天，当减肥。”七嘴八舌，他们都不满意。我没法，我只得点将。教室瞬间安静，有同学把头埋进座位。点班长，班长半天不说话。没办法，我把这个星期惹我发火的六个孩子请上讲台，让他们用教鞭抽我。孩子们怔住了，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。

我把教鞭递给刘洋。这个孩子特聪明，但做事慢吞吞，作业总是最后完成，字写得连他自己都认不出，没少挨我的训。他无奈地接过教鞭，犹豫了片刻，把鞭子迅速递给曾文俊，躲了。曾文俊性格张扬，桀骜不驯，平时挨我骂最多。他举起教鞭，一下，两下，三下，轻轻地，怎么鼓励也不肯打第四下了。鞭子交到了张邵阳手上，我把手伸到他面前，他蜻蜓点水敲了我两下，就逃了。望着此时挤作一团、谁也不肯再打的六个孩子，我的眼睛湿润了。平时再顽劣，被我敲打无数，他也不跟我计较啊。我只能让他们下去。

孩子们似乎松了一口气，望着六十六双眼睛，我坚定地说：“你们舍不得惩罚我，那我就自己打三十下。”我拿起那根平时“发泄”怒火、孩子们从家里拿来的教鞭，高高地举起。顿时，有孩子叫：“不要！” 斩钉截铁地打下去，教鞭发出啪啪的声响，一下，真痛啊！两下，忍住！三下，不能停——有孩子捂住脸了。“老师，你别打了。”“我得打完。我像一个暴君，动不动就骂你们，打你们。我要学会管理自己的情绪，惩戒他人就是惩戒自己。”十下打完了，手红了。换左手打右手，啪、啪、啪——有孩子哭出声音来了。从小到大，从来没有挨过打的我，在孩子们的注视下、哀求声中狠狠地打了自己三十下。我哭了，泪眼蒙胧中，孩子们低垂着头，有些已经泣不成声了。

张鑫哭着提议：“老师你惩罚我们吧。”我把打得红肿的双手举给孩子们看，哽咽着说：“我已经惩罚完你们了。打在老师的手上，痛在你们的心里。”孩子们肩膀耸动得更厉害了。“下个星期，我再发三次火，我就打自己六十下。”有孩子倒吸了一口凉气。他们都抬起头，脸上有泪水纵横。

当天下午，孩子们交来了几十篇日记。“我最亲最爱的老师居然打自己”“黄老师，我以前觉得您说‘打在我们身上，痛在你心里’是假的，现在我才知道是真的”“一下，我心痛；两下，我心碎；三下，我崩溃了。”“虽然这堂课老师什么也没教我们，但将会让我记一辈子”“你是最美的老师”——看着这些文字，摸着仍隐隐作痛的手，我再一次哭了……

从那以后，孩子们每次管不住自己时，都会想到这堂课，想要沸腾的情绪会突然安静下来。毕业考试的时候，这个班的孩子交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，语文、数学、思品、科学，在全六十多个班级排名中。

曾经看过一篇文章：爸爸用鞭子抽打屡教不改的儿子，儿子听到啪啪啪的声音响起，却发现鞭子打在父亲的身上。从此，儿子洗心革面。教无定法，爱能唤起爱，爱的教育能改变。

（作者系双清区五里牌小学教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