翠峰岭下古泉幽

■李 林

沿着207国道，由南而北，从青山隐隐的对江段逶迤而下，一直到碧水迢迢的三水段，极目向北，隔十数里便能看到横亘东西的一道绿色屏障，这就是有名的翠峰岭了。翠峰岭又名鸡子岭，因其险峻挺拔，东向傍河的山峰高高昂起，形似正在啼叫的雄鸡，因而得名。

郁郁苍苍的山脚下，一棵十余丈高的牛筋树亭亭如盖。牛筋树又名鹅百枥，属桦木科乔木植物，种子可榨油，叶形秀丽，果穗奇特，特能耐寒。《本草纲目》载，鹅百枥树根及树皮可以入药，性甘淡，温肾经。听父辈说，上世纪六十年代，这棵牛筋树解决了附近多少老百姓的饥荒。牛筋树是一棵救命树，光看树身虬曲盘结的伤痕，你就知道知道这棵树历经沧桑。

树下嶙峋的乱石中，有一泓碧绿的泉水，泉眼处幽黑深邃，令人不敢靠近，水面一层氤氲的白雾，让古泉更显朦胧神秘。近岸，泉底的水草跟石头历历可见。泉眼周围绿草如茵，青翠欲滴，在万木凋零的季节，更显勃勃生机。不管久旱的秋后，还是干燥的严冬，井口处总有一股四季不变的涓涓细流，它们一路欢歌向前，浇灌着这口泉眼下的数十亩稻田，滋润着当地百姓。因其水质甘洌，久煮没有沉淀，所以每天清晨午后，都有一列长长的担水队伍。

在一渡水，如果你家的饮水机上还是一桶纯净水或者蒸馏水，那是一定会让人笑掉大牙的，因为你实在太out了。放着这么甘美清甜的新鲜泉水不喝，放着这么多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和益生菌不好好利用，这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。打水碰上人多时候，人们情愿多耽搁几刻，小镇的时政新闻，热点趣事都是随着这泓清冽的泉水四处流淌。

“山中有流水，借问不知名。”正是翠峰的青翠孕育了这泓泉水。它吐纳着天地真秀，流动着生命的意蕴。它穿过山间嶙峋的怪石，滋润着旁边这棵古老的牛筋树。

我受这泓泉水启发，前几年突发奇想，在这口古泉附近开了一家咖啡茶店，取名“古泉咖啡”。我把苏轼的“寒夜客来茶当酒，竹炉汤沸火初红”制成对联挂在门口。因为这清冽甘美的泉水煮出的咖啡和泡出的茗茶韵味久远悠长，一时小店门庭若市，很多风雅之士纷纷慕名而来。当时附近数家店铺竞相效仿，都用山泉煮茶。

“泉眼无声惜细流，树阴照水爱晴柔。”人人心中都有一汪清澈的泉水，在树荫点缀的无限春光里静静地流淌，它浇灌着你的灵魂，滋润着你的生命。儿时的发小就是以“泉”命名的，她家就在通往古泉的青石板路旁，我们常用竹身的热水瓶相约去牛筋树下的古泉边打水，我们曾俯下身子趴在古泉边贪婪地分享甘泉的清芬，我们曾赤脚在泉水淌过的清溪里翻摸螃蟹，我们曾在亭亭如盖的牛筋树下温习功课，我们曾在对方清澈如泉的眸子的找到彼此的影子……

岁月一如古泉，总在悄然流淌。当那骑着竹马，嗅着青梅的孩提时光愈行愈远，古泉也遭受了意想不到的巨变。2008年5月12日汶川地震，这眼古泉忽然断流。在乡人一片哀叹惋惜声中，忽听得泉眼深处传来一阵钟磬之音，接着一股洪水从泉眼处涌出，慢慢地又变得清澈透明。泉水还是一如既往的甘洌清芬，只是原来碗口粗细的水流已变成茶杯大小。

泉水流经的小溪盛产一种不知名的黑鱼，指头粗细，鳞细而薄，肉质鲜嫩爽滑，它们喜欢顺着水草攀附到岸边潮湿的苔藓里。常有邻家小孩沿溪拾捡小黑鱼，运气好时能拾得一顿下饭好菜。因为水质好，泉水流经的小溪里，墨绿色的小河蟹也特别味美，并且可以生吃，小时候我们常扭下蟹腿，用嘴吮吸里面咸咸的汁液。

因为水质好，气温适宜，泉水流经之处植被丰茂，四季不衰，就连覆盖石头的苔藓也能没至脚踝，水边生长最多的是土川贝，那是一味清热解毒的良药，还有许多味美的野菜，如野芹、西洋菜……之类。

“一方水土养一方人”，因为翠峰的钟灵隽秀，因为古泉的甘洌清芬，小镇多出俊男美女，不乏豪杰之士。抗战时期担任国民革命军暂编第55师少将师长的李朝鼐，一代武林宗师蒋兆鸿，担任国民革命军团长的王必昌……都是喝过古泉水的一水镇人。

立春不久，天气渐渐暖和起来，古泉旁的牛筋树又开始喷青吐绿。掬一捧清泉，轻轻地扑在脸上，顿觉一片清爽。我仰起头，不想擦干脸上的水珠。我希望这些水珠能够全部渗入我的肌肤，溶入我的血液，然后在我的心田里汇聚成一泓清澈甘洌，活力四溢的清泉。

（作者单位：新宁县公路局）